潮水潮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(九)(1/2)

文/林二先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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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月交替,一年又来,长城依旧,倒生湾依旧人不同。

唐秉木常在凡家岭土梁上独坐,这里也是去年他遥送娃们离去的地方,每次到这里,看着倒生湾土路伸向远方,心情仿佛舒畅许多,身上轻便许多。

最难的i子里,到这里自言自语一回,喊叫两嗓子也好受许多。

此刻,坐在平圆的土垛垛上,敞着怀,抽着烟,徐徐的夜风中,满脸的皱纹拥挤着一缕缕忧愁,手上粘满着挥之不去的心烦。

坐在这个地方,可以看得很远,他在盼着自己的亲人早早回来。

自从毛氏被带到县上去,已经有一年,任谁去县上求啊,告啊都没有用,总是那一句话回你:把打死人的凶手送来便放人。

没有女人的家,没有土地的家,只有吓糊涂的兄长和几个没成年的娃,让他这大病了一场之人措手不及,少了主张。

他几次要去县上换回妻子,但都被乡亲们劝退,说如果你去了正好县上拿你顶罪,毛氏一个女人家倒可无事。

就在这个难之又难的时候,兄长唐秉禾咽了气,全得曹一板和乡亲们办理,他只差没有气疯。

兄长唐秉禾被狼吓得糊涂,从回家到最后,前后刚好二十天,不说话不知道吃喝,闭着眼睛整i介往外吹气,好不容易喂了些,又不吃了再吹气,咋喊叫打搅都不应,一天天瘦弱下去。

最后只有一张皮包着骨头,医着来了数次,次次无功而返,终了断下最后一口气,手里拿着他的喇叭,身边趴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妻子。

唐世科,曹步清,卢小兰,阿宝,炕下站着宿家坪赶来陪伴几i的好友宿族长,曹一板和众多好友及乡亲们,结束了他乐天达人,笑眯眯强悍豪爽开朗一生。

安葬了兄长,他所有的jing力放在cao持这个家上。

没有了土地,这是最大的问题,一家老小可是要吃的呀,虽然有那些存粮,又能顶得了几i,吃完了就不吃了?

自己一把年纪死也就死了,娃们咋办!总不能看着挨饿,况且,妻子还在牢里受煎熬,咱们在家的人少吃些,总不能连她的一口牢饭也没有吧。

因此,变卖了马匹,只留下一头驴,因为水实在太缺了,必须用驴到很远的沟里驮,要不却要它做甚。

清早出门,夜里进家,吃着存粮,他在湾里更远的地方开了二十亩荒地种了洋芋,这是真正的生土,翻开来黄牙牙的,最难长庄稼,唯一的办法就是加肥勤翻,难过的是雨水太少,不在头年翻好润好的地,来年想长好庄稼是做梦。

这块新地,叫一个棒劳力来干,也是十分困难的,可怜他瘦小的身材,年纪一大把,又多年不做农事,没有牲口干活,在太阳下,只能靠一把锄头没命地挖着,经常累的直不起腰,到了夜里,老寒腿还来上劲,可为了这个家,yu哭无泪,他别无选择。

大嫂带着建宇每天给他和娃们做饭,中午拉着建宇戴一张旧头巾,步履艰难地,要走不少时间才能把饭给他送到地头,老实木呐的她没有多少言语,总是默默地来,看着他吃完收了碗默默地去。

建宇到了学事的年纪,什么都不大明白,夜里和着大伯娘睡,叫着闹着要娘,好不容易哄着睡了,脸上还常常挂着泪。

大嫂坐在炕上抱着建宇,看着自己的房,大伯用过的许多东西还历历在目,还好好地放置在家里,墙上挂着的老枪,酒袋,草帽,炕上的茶碗,屋角放的农具,这个一辈子没有文化,没有出过门,小小地就嫁过来到今i已是一把年纪的女人,无声地哭泣着。

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,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老爱哭,从出嫁那天起哭着离开娘家,到不会生养,无数的岁月里,总有那么多的悲伤,此时此刻,她暗暗在心里计算着这个家,可惜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应该怎样。

可怜阿宝,刚过十六,比世科大了三岁,身体不太壮实,除了帮他下地牵驴驮水外,两天,最多三天就跑一次临洮城里女牢营,给毛氏送吃食。

牢营里两天才给犯人一碗宝贵的难以下咽的牢饭,只能让牢子们饿不死,入牢之人哭不堪言,全靠家中送牢饭。

这一趟路程可不是轻松事情,走快,天不亮出门,来回一百多里路,且道路之难行,半夜才能回来,进家就不愿再动。

chun去秋来,三伏天,冬雪原,坚强而又好心的阿宝脚步不停来去匆匆,从不间断。

牢房里,每次毛氏接到饭食,隔着牢房门缝,可以看见几十米外栅栏边,阿宝在等着拿回送饭的钵碗,眼泪止不住地流,她想叫他一声,想给他说几句话,想亲亲这个还没有到自己家多长时间的可怜娃,可是怎么能够。

无尽的,苦难的岁月中,这不仅仅是一口吃食,还是她最大的jing神支柱,因为有这一碗饭,她就知道,家,还在啊。偶尔有人进城,替阿宝送一次饭,阿宝都会真诚感谢,然后拼命地在地里干活。

独女儿唐秀珍,这个嫁到河套辛店的,如今有着一大家子人的女儿,一年来不停地往家里跑,那么远程的路,那么难走的坡,她夏天抗太阳,冬天顶风雪,到家就没有命地cao劳,和大伯娘忙里忙外,最后cao劳过度大病一场,再也爬不了山多i未来,只能是凭借乡亲捎带些物事,传个话问安。

“唉——”他叹息了一声,重重地吐出一口烟,磕掉烟灰,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老皮,搓了搓手上的老趼,恨恨地跺了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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