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思九第九十七章 若为郎君死(1/1)

姓花。

初相见，是在邺城的护城河畔，她是随船而行的卑微歌女，只因为生了一张漂亮面皮而被邺城的公子哥们争相吹捧，依稀记得月圆之夜，卑微的小小歌女被船首唤去侍奉一个纨绔贵人，因不愿去而被船首绑起来抽鞭子。高姓的贵族少年佩着长剑款款而来，他给了她一朵开得极好的火沙，并在她虚弱之际松了绑绳。歌女问少年是谁，回答是一介游侠，对姑娘一见倾心，歌女信了，顺从地跟着他回了高家。后来歌女在一些家仆口中听到了他的真实身份，却傻乎乎地想原来贵族也有痴情种，越发对高公子死心塌地。

高家家主撵她走，她不依；他的一众亲人肆意嘲讽她，她只当做没有听见，还念着这些都是上天的考验。

那位早已聘作高家少夫人的女子凭着自己出身高贵，想方设法地对付她，她仅仅念着一个仁字，不去与那女子计较。

岁月逐云飞，高少爷奉命去诛杀一个叛国郡主，临行之前见了她，给她一枚玉佩，告诉她：“这是我最珍视的东西，现在送与你，就代表你已经成了我心尖上的人，我这一走，老家主就可能对你不利，到时候你只要把这玉佩拿出来，他就会顾及到我，不感动你。”随后他又笑了起来，温柔地理了理她垂下的碎发，“等我回来啊。”

“吃下这颗丹药，你就都能想起来了。”凤姝莹幽幽道，语气好似带着魅惑人心的力量。

魔怔了。紫兮伊只觉得自己的手拿起了锦盒中的丹药，缓缓送到口中。

觉出些许热意，慢慢地又发展成了如火焰般的撩烫。

紫兮伊强忍着喉咙处被火烧一样的痛楚，勉力扯出抹笑，冲对面的凤公子温软道：“这味驻容丹，怕不仅仅是驻容吧？凤公子如若是想帮助妾身想起从前，为何不挑明了说？”

挑明了说？凤姝莹心中冷笑，嘴唇依然勾着个弯弯的柔和弧度，带些怅惘道：“只因为那高郎君身死，弥留之际托我给兮伊姑娘传个话罢了。莫不是姑娘觉得，在下还心存他意？”她特意加重了郎君身死这四个字。

毫无疑问，这四个字像巨石般砸在紫兮伊心头，她木讷道：“凤公子说的那位高郎君，已经逝了？”只见凤公子优雅颔首，朱红丹药发出的灼热更甚。

天旋地转的，火沙花从手中脱落，紫兮伊猛地弯下腰，眸中泪光盈盈：“我好像想起来了……”是的，她想起来了，他却不在了。

依稀看到火沙花的颜色越发妖异，仿佛向着仙都苍穹祈祷的花瓣弯得更甚，红色掩映着紫兮伊苍白的面容，静静的厢房中，只听得她如梦呓般轻轻呢喃：“或许，从他把我放下来时起，我就已经错了罢……”千错万错转回肠，随行船舫上的歌女多了几行，唱出几年前一段终殇，火沙花依然绽放，许愿能再开出回忆里他知的模样。

“休笑他，不知戏中皆虚情；休叹她，偏以假戏试真心……”凤姝莹哼起一个小调，她柔雅起身，像拿出一件稀世珍宝般抽出隐在腰间的傲凰剑，缓缓刺向紫兮伊。

紫兮伊不语，她闭上了眼睛，睫毛轻颤……六春曾对她道自己最喜欢听她唱的一首南朝的歌儿，叫做西洲曲的，希望她永远能唱给他听。

“放心好了，你可不是白白死的，六春说了，他会在奈何桥上等你，等到你后，再和你一起投胎转世。有这么个男人生也陪你死也陪你，可真是惹人艳羡啊。”凤姝莹或许自己也没有意识到，她的心中升上了些许羡慕，轻柔的低语宛如死亡使者的魔言。

紫衣佳人倒在玉石桌子上，睫毛不再颤动。

曾几何时，凤姝莹还在骄凤郡主府的时候，也想过若为郎君死，此生便无憾。可阿娘告诉她那是错的，女人生来便是要受男人保护照顾，她不听，犟了要去寻找佳人护公子的美文，找了许久也未找到满意的，慢慢地也就淡了这个想法。遇到萧思玖后，虽说她亦为脂粉中的一强人，但与风问荆到底还是女子依男，得了他不少恩泽，并不是凤姝莹想见到的分庭抗礼。

挥起傲凰剑，她砍了些挡路的杂碎，到了一处空地上，抬头望天只见月偏西落。

凤姝莹脸上还带着些血滴子，但她依旧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凤环院的月亮门。

“火沙花，地下鬼，艳红火花尽使醉。三千年洗尽铅，六千年不相见，九千年人间灭，一万年天地陷。”这首歌谣，细细去品还着实能悟出些凄美味道。

真是应了一句话，月黑风高夜，杀人放火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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